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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葵從夢中驚醒的時候房間裏光線很暗, 周圍安靜，似乎能聽見心臟在胸腔裏過速跳動的聲音，她緩了幾秒鐘, 支起身子拍亮了鬧鐘上的夜燈。
厚重的遮光窗簾擋住了窗外的陽光，但鬧鐘上顯示的時間是七點半——早讀課已經過半了。
唐葵楞了兩秒，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起遲了，接著飛快換衣洗漱。
母親在桌上留了八寶粥和便簽條, 但她根本來不及吃早餐。
五分鐘之後，她拎起書包就匆匆跑出家門。
坐上公交, 唐葵焦急地看著手表, 但又控制不住地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那個夢。
說來也奇怪, 昨天體育課她經過操場的時候，一擡頭就在看見了一個靠在看臺護欄旁的男生，風將少年人的衣衫吹得鼓起，兩人有短暫的視線交匯, 唐葵匆匆往教室裏趕，很快就挪開了視線。
但只是這一眼, 竟然讓唐葵夢到了那個人。
夢中的情景已經模糊, 但是那種能讓她肌肉緊繃，周身發熱的感覺，卻依舊清晰。
她十六年的人生裏從未有過這種感受。
唐葵的性子有些寡言, 再加上又是班長，和同學之間的相處常常有些嚴肅，但班上女生都是很熱情很活潑的性子，每次聚眾聊天都不會讓她落單。
大家有時候會聊自己喜歡的明星, 或者學校裏優秀耀眼的男生，盡管她沒有類似的感受和體驗, 但同學們眉飛色舞的樣子也帶動了她，唐葵心中總會泛起一絲絲的愉悅，像小泡泡一樣咕嚕咕嚕冒了出來。
盡管昨晚只是做了一個夢，她突然覺得單調乏味的人生中添了一絲鮮活。
不過之前從未見過他，不知道是哪個班上的同學。
家裏離學校有一段不短的距離，唐葵踩著第一節課的上課鈴跑進了教學樓。
教室的門是開著的，唐葵站在門口，她“報告”二字還未說出口，就楞在了原地。
黑板前站著昨天看臺上的那個男生。
男生高瘦挺拔，雙手輕輕撐在講臺上，左手手腕上戴了一塊手表。
“以上就是我的基本情況，希望在接下來的兩年裏，能和大家相互幫助，共同進步。”
唐葵只聽見了這最後一句，他說完後，全班都爆發出了激烈的掌聲。
看著他深邃的側臉輪廓，即使他穿著和大家一樣的校服，但他舉手投足之間也透露著一股唐葵從未在同齡人身上感受到的矜貴。
很明顯，有這種感受的不止她一個人，唐葵向教室裏看去，大家臉上都掛著友善又興奮的笑意，就連班長遲到這件稀罕事都沒幾個人關註。
男生微微側身，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她，似乎也楞了一下，隨後禮貌地對她頷首微笑。
唐葵本應該回他一個微笑，但一想到昨晚的夢，眼神就有些無措地飄開了。
她的手指攥緊了書包帶子，指尖都在泛白。
男生走下講臺，數學老師兼班主任老宋指了指第三組中間的空位，對他說道：“顧羽弘，你坐靠窗的空位。”
他旁邊那張沒人的座位是唐葵的。
他們成了同桌。
顧羽弘。
原來他叫顧羽弘。
唐葵在心裏默念了兩遍這個名字。
昨天下午換座位的時候她身邊的位置就空了出來，唐葵知道有新同學要來，沒想到是他。
顧羽弘在座位上坐好，老宋才將目光轉向唐葵。
剛才被震驚和慌亂掩飾掉的羞愧現在又冒了尖，唐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說了聲：“報告。”
這一次，全班同學的目光“唰——”的一下跑到了她身上。
上學十餘年第一次遲到，還是在這樣的情景下，唐葵的耳朵尖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老宋的目光透過厚重的眼睛片打量著她，唐葵大錯小錯幾乎都沒犯過，他似乎也在斟酌要怎麽處理這件事。
他把桌上的教案擺正，才清了清嗓子，說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班長遲到也是要罰站的吧？”
唐葵低聲說了句“是”。
在老宋的示意下，唐葵走進了教室，把書包放在座位上，拿起筆記本和書就往教室後面走。
路過前桌，夏星河朝她投來一個安慰的眼神。
她的新同桌正在翻看數學書，沒有擡頭。
身為班長自己卻遲到了，唐葵心中著實羞愧，後來只好強迫自己認真聽課才轉移了註意力。
唐葵站了四十分鐘，整節課都沒辦法做筆記，老宋一走出教室，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新同學來了，班上很多人主動圍上去和他說話，墻壁和顧羽弘的桌子中間擠了不少人。
大家都在聊天，唐葵回到座位似乎沒引起他們的關註。
她戳了戳夏星河的背，問道：“夏夏，能不能給我看一下剛才數學課的筆記？”
夏星河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小葵，你知道我的，聽課和做筆記沒辦法兼顧，等蘇遇整理好之後他會幫我覆印一份，等會兒我跟他說印兩份。”
“算了。”唐葵下意識地說道，“不麻煩蘇遇了，我去問問別人。”
雖然同學好幾年，但她和蘇遇不過是點頭之交。
腦海裏閃過蘇遇那張冷冰冰的臉，夏星河點頭表示理解。
“那等他把筆記給我之後我再借你看？不過得過幾天了，會不會耽誤你覆習功課？”
她隨即又安慰唐葵：“沒關系的，這個班還有誰沒被老宋罰過啊？之前我還被他罵哭了。”
“用我的唄。”一道男聲橫插進來，“我的給你看。”
唐葵下意識扭頭，顧羽弘正好把本子遞給她，他歪了歪頭，示意唐葵拿著。
唐葵的眼睫顫了顫，接過本子，道了聲謝。
她這才發現周圍的人都已經散去了。
“嗷。”夏星河反應過來，“哥，這是唐葵，我們的班長，是超級大學霸哦！”
她俏皮地將尾音拖長。
唐葵被她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依舊忍不住問道：“你們是兄妹？”
夏星河把手肘支在唐葵桌子上，笑著說道：“對呀，顧羽弘是我表哥，由於成長環境的原因，我哥語文不好，老宋讓你倆同桌估計是考慮到了這一點。”
他們班的座位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調整，宋平在安排座位上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致力於同桌之間互相幫助，共同進步。
“哥，小葵的語文可厲害了哦。”夏星河沖顧羽弘眨眨眼睛，“她高一的時候還在校報做過編輯，升高二之後老宋怕影響她學習，就不讓她去了。”
顧羽弘也不扭捏，向唐葵伸出手：“我語文確實不好，以後還請班長多多指教。”
唐葵也伸出手來碰了碰他溫熱的指腹，看著他含著笑意的桃花眼，她突然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幹巴巴地道了句：“應該的。”
“以後你數學以及理科方面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來問我。”顧羽弘拍了拍胸脯，非常自信地保證道，“包教包會。”
“我們小葵可是全能型學霸，你再好好想想自己還有什麽其他價值吧。”
有人在喊她，夏星河沖顧羽弘做了個鬼臉就跑走了。
看著夏星河蹦蹦跳跳跑走的背影，顧羽弘“嘖”了一聲：“鬼馬精靈。”
語氣中透著對妹妹的寵溺。
夏星河離開之後，他們之間似乎也缺少了可以繼續溝通的話題。
唐葵抿了抿唇，翻開了顧羽弘的筆記本，他的字很工整，一筆一畫的衡水體，這倒有些在唐葵的意料之外。
宋平上課節奏快，顧羽弘第一次聽課不但能跟上，筆記還做得很清晰，一旁還標註了課堂上老師沒講到的、可以繼續拓展的點。
只不過……
“是不是不知道這些字母代表什麽？”
顧羽弘湊了過來，一股清冷的木質香縈繞在她的鼻尖。
和他的氣質不太像。
唐葵想。
還不等唐葵回答，顧羽弘就向她解釋道：
“這個代表課後深入挖掘知識點。”
“這個是對這種解題方法的重點標註，之前我做這類題的時候用的另外一種方法，我打算課後再看看有沒有可以改進的地方，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給你看看。”
……
唐葵的視線隨著他指向的地方一路向下，他的手指修長、幹凈，骨節分明。
她的思緒突然間有些飄忽。
一陣刻意的咳嗽聲讓唐葵的身子一抖，她和顧羽弘都下意識地回頭，宋平不知何時進了教室，就站在顧羽弘的身後。
他的視線在他們身上來回打量，帶著些審視的意味。
沒由來的，唐葵心裏一陣緊張。
宋平課間經常會來教室裏巡一圈，這是唐葵頭一回覺得不自在。
顧羽弘在自己的座位上坐正，對他打了聲招呼：“宋老師。”
宋平背手站著，問顧羽弘：“怎麽樣？跟的上嗎？不吃力吧？”
“不吃力，謝謝老師的關心。”
宋平鼻尖動了動，眉頭突然皺了起來：“你這身上是什麽味兒？不會噴了香水吧？”
“洗衣液的味道。”顧羽弘哭笑不得地重覆道，“真是洗衣液的味道。”
宋平點了點頭：“你可別把你以前學校裏的那套帶到這裏來啊。”
……
見沒自己的事兒，唐葵便繼續謄抄筆記。
宋平和顧羽弘聊了幾句便離開了，就在唐葵以為他已經回辦公室的時候，老師走到了她的桌面。
宋平彎下腰問唐葵：“今天怎麽還遲到了？媽媽不在家嗎？”
唐葵家裏的事情宋平是知道的，申請助學金的事情也是他幫忙張羅的。
她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回答老師：“媽媽今天很早就出門了。”
“鬧鐘響了就要及時爬起來啊，這次是上課遲到，以後萬一考試起遲了怎麽辦？以後註意一點。”
說完，他拍了拍唐葵的肩膀就離開了。
唐葵輕輕地咬了咬唇，外班的人總說老宋是如何嚴厲如何可怕，但她知道老宋是一位認真負責的好老師。
老師離開教室之後，夏星河才溜回座位上，她拍了拍胸口：“還好我剛才不在，要不然我估計宋總又要說我上次數學班級周測倒數的事情了。”
唐葵安慰她：“你有進步了，他不會說你的，前幾天我在辦公室還聽見他在跟語文老師誇你呢。”
夏星河雙眼放光，說道：“哇！真的嗎！”
上課鈴響了，她沖唐葵笑了笑，扭頭坐正。
他們的英語老師是一位年輕的女老師，教學有方又很親切，臉上總是掛著笑意。
英語課上氛圍輕松，老宋的數學課迥然不同。
Betty像往常一樣先和他們打了招呼，之後便笑著問道：“聽說班上來了一位之前一直在國外讀書的轉學生？上臺簡單用英語做一個自我介紹好不好？”
顧羽弘走上講臺，唐葵這次終於把她的情況聽全了。
他在國外長大，父母因為工作原因回國，他也跟著回來了。
原來是這樣，唐葵想起之前夏星河說的“由於成長環境的原因”和宋平口中的“別把之前學校裏的那套帶到這裏來”，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聽著他標準流暢的美式英語，Betty樂得合不攏嘴，每年的轉學生都是老師重點關註的對象，這個學生的英語看來不用她操太多心了。
和顧羽弘對了幾輪口語之後，Betty就讓他回到座位上。
“今天輪到哪位做課前朗誦了？”Betty翻了一下花名冊，看向坐在第一排的一位學生，“小胡，準備好了嗎？”
為了鍛煉他們的口語，他們每周都會有固定的兩天進行英文文章或演講的誦讀，順序就是他們的學號。
第一排的男生開玩笑道：“Betty你是不是沒拿到新的花名冊？我的學號已經不是10號了。”
意識到他們在說自己，本來已經走下講臺的顧羽弘腳步一頓。
Betty表情誇張地對小胡說道：“哇，你這是想讓別人臨場發揮嗎？”
話雖如此，Betty還是扭頭轉向顧羽弘，笑瞇瞇地問他：“顧羽弘你可以嗎？隨便朗誦一篇就行，之前有沒有背過詩歌或者演講？”
她指了指講臺中間：“這裏有電腦，如果需要的話可以直接搜。”
顧羽弘落落大方地站定，斂了斂眼中的笑意。
班上突然變得很安靜，唐葵連呼吸都放輕了。
“I paced alone on the road across the filed while the sunset was hiding its last gold like a miser.
The daylight sank deeper and deeper into the darkness， and the widowed land， whose harvest had been reaped， lay silent.
……[1]”
他的聲音介於少年人的清透和成年男人的磁沈之間，輕緩又悠揚。
唐葵每晚睡前必聽的英文每篇朗誦，無論是意境還是聲音，顧羽弘似乎都要比那些人更勝一籌。
完全是脫稿，一首完整的詩篇背下來，他都沒有絲毫停頓。
結束後，大家都送上了掌聲，小胡鼓掌最積極，臉都激動地漲紅了。
Betty也跟著鼓掌，眼中滿是欣賞，她讚揚道：“非常棒，之前背過《新月集》嗎？”
顧羽弘點了點頭，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說道：“其實我也只對第一首最熟。”
這時候陳誠說了句：“就像我們背單詞永遠從abandon開始。”
教室裏的同學們都笑了。
唐葵的嘴角也勾了勾，視線一直不自覺地停留在他的身上。
盡管唐葵從小學開始就待在年級最好的班級裏，但她再次確信，顧羽弘和她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從容、自信、內核強大，合該是一顆耀眼的星辰。
顧羽弘走下講臺，甫一擡頭，唐葵和他的視線就碰在了一起
這回不等唐葵避開，他的眼中就漾起了笑意。
陽光透過窗戶打在他的身上，他的瞳色偏淺，唐葵的心跳滯了兩秒，隨後又過償似地快速跳動。
這節英語課要講前天的當堂測試卷，唐葵把試卷平鋪在兩張桌子的中間。
唐葵內心有種說不出來的忐忑。
這次考試還挺難的，全班的平均分也不到120，唐葵正好135，這個成績雖然還不錯，但她總覺得在顧羽弘面前有些班門弄斧了。
更何況，她在完形填空記錯了一個非常簡單的介詞搭配，唐葵一直記著那道題，之後聽課都有些沒心思。
試卷翻面之後，卷子左邊那道鮮紅的大叉正好落在顧羽弘的眼皮底下，唐葵抿了抿唇，臉頰有些發熱。
顧羽弘抽出一張白紙，寫了很多相關動詞的介詞搭配，對於一些不常見的搭配，他甚至還附上了簡單的例句。
隨後，他用指尖點著A4紙的一角，滑到了唐葵的面前。
唐葵正在做筆記的手顫了一下，紅筆在卷子上拖出一條紅色的、細長的尾巴。
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心裏那塊皺皺巴巴的地方一下子被熨平了。
英語課遇到大課間必拖堂，唐葵平時不覺得難捱，但今天她空蕩蕩胃已經抗議了很多回。
第一次腸鳴的時候唐葵的餘光瞥見顧羽弘做筆記的手頓了頓，她的貝齒咬了咬下唇，只能寄希望於Betty能夠早點下課。
但和往常一樣，Betty只給大家留了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小賣部離他們這棟教學樓很遠，如果現在去買東西的話，很可能趕不上下一節課。
捂著有些抽痛的胃，唐葵陷入了兩難。
“是不是來不及去買吃的東西了？”顧羽弘從書包裏抽出了一袋面包，“我帶了面包，是我爺爺自己烤的，你要不要先墊一下？”
第一次遇到認識第一天就這麽熱情的人，唐葵有點不知所措。
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夏星河也轉過頭來：“對哦，小葵你是不是沒吃早餐？先隨便吃點吧，你上次沒吃早餐就低血糖犯了，給我嚇壞了。”
接受到顧羽弘的眼神，夏星河接過他手裏的面包，說道：“正巧我也餓了，幹脆我們倆分了這袋面包，否則等回去爺爺看到我哥沒吃，我怕他挨打。”
唐葵笑了笑，說道：“謝謝。”
作為班長，這時候她還沒忘記班規：“我們出去吃吧，教室裏不能吃東西。”
她們靠在門外墻上，一人手裏捏著一塊小面包，夏星河感嘆道：“沒想到顧爺爺還會烘焙，手藝還不賴。”
說道這裏，夏星河向唐葵更加詳細地介紹起了顧家的情況。
顧家有公司，早些年顧羽弘爸爸帶著妻兒在國外拓展版圖，只不過老爺子的身體每況愈下，就把兒子召了回來。
顧氏夫婦常駐A市，但顧爺爺年少的時候在Q市生活過很長的一段時間，對這座城市有很深的感情，於是回到了這裏養病，把孫子也帶來了。
夏星河嘴裏含著面包，說話有些含糊不清：“其實我哥就是想脫離他爸媽的掌控，他以前在國外的時候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一個人住的。”
唐葵扭過頭，透過窗戶朝教室裏面看去，顧羽弘正在和其他同學聊天。
才不到半天，他和周圍同學的關系已經很融洽了。
唐葵想起了高一剛開學的時候，她過了近半個學期才和班上每一位同學說上話。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真的很大。
中午放學後，唐葵沒有急著回家，而是將剩下的數學筆記都謄抄完畢，她把本子放回顧羽弘的桌子上，寫了一張便簽條。
她筆尖一頓，加上了一個表情。
【謝謝^ - ^】
*
陳茹婭今天早出晚歸，一整天都不在家，但她給唐葵留了提前做好的飯菜，唐葵中午回家之後把早上的粥熱了一下，就著保溫桶裏的菜簡單應對了一頓。
她將袋子裏的書都拿了出來，才發現練習冊落在了學校裏。
唐葵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覆習了一會兒功課就回到了教室。
每每臨近考試，都會有一小部分同學在食堂解決午飯，以便於中午有充足的時間回教室覆習功課。
半個月前大考剛過，唐葵本以為這個時間點教室裏沒人時，卻意外地看見了顧羽弘。
男生戴著耳機，等唐葵走近之後才發現她。
顧羽弘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記錯下午上課的時間了。”
班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唐葵把書本和文具放到桌上，有些拘謹地重覆了一遍下午上課的時間。
手機不能帶到學校來，顧羽弘的耳機另一端連著MP3，他摘下左邊的耳機，遞給唐葵，問她：“聽歌嗎？”
她今天來這麽早本是為了刷題的，但聽到顧羽弘這麽問，唐葵擱在在練習冊上的手指縮了縮，點了點頭，接過了他手裏的耳機。
“這是Bruno Mars的《Talking to the moon》。”顧羽弘向她介紹道，“他是我最喜歡的歌手。”
之前沒有聽過這個歌手的名字，唐葵認真地記在了心裏。
顧羽弘的話鋒一轉：“其實我們昨天就已經見過了。”
沒想到他也記得，唐葵楞怔了一瞬。
許是看她的臉上有幾秒鐘的空白，顧羽弘提醒她：“你當時在操場上，手裏抱著一堆書往教室走，想起來了嗎？”
“記得。”唐葵忙說，“我有印象。”
顧羽弘笑了笑：“其實我昨天下午就來學校轉了一圈，當時大家在上體育課。”
午後的教室裏，一根耳機線連著男孩和女孩。
教室外偶有學生經過，傳來低聲的嬉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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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葵從夢中驚醒的時候房間裏光線很暗, 周圍安靜，似乎能聽見心臟在胸腔裏過速跳動的聲音，她緩了幾秒鐘, 支起身子拍亮了鬧鐘上的夜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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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葵楞了兩秒，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起遲了，接著飛快換衣洗漱。
母親在桌上留了八寶粥和便簽條, 但她根本來不及吃早餐。
五分鐘之後，她拎起書包就匆匆跑出家門。
坐上公交, 唐葵焦急地看著手表, 但又控制不住地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那個夢。
說來也奇怪, 昨天體育課她經過操場的時候，一擡頭就在看見了一個靠在看臺護欄旁的男生，風將少年人的衣衫吹得鼓起，兩人有短暫的視線交匯, 唐葵匆匆往教室裏趕，很快就挪開了視線。
但只是這一眼, 竟然讓唐葵夢到了那個人。
夢中的情景已經模糊, 但是那種能讓她肌肉緊繃，周身發熱的感覺，卻依舊清晰。
她十六年的人生裏從未有過這種感受。
唐葵的性子有些寡言, 再加上又是班長，和同學之間的相處常常有些嚴肅，但班上女生都是很熱情很活潑的性子，每次聚眾聊天都不會讓她落單。
大家有時候會聊自己喜歡的明星, 或者學校裏優秀耀眼的男生，盡管她沒有類似的感受和體驗, 但同學們眉飛色舞的樣子也帶動了她，唐葵心中總會泛起一絲絲的愉悅，像小泡泡一樣咕嚕咕嚕冒了出來。
盡管昨晚只是做了一個夢，她突然覺得單調乏味的人生中添了一絲鮮活。
不過之前從未見過他，不知道是哪個班上的同學。
家裏離學校有一段不短的距離，唐葵踩著第一節課的上課鈴跑進了教學樓。
教室的門是開著的，唐葵站在門口，她“報告”二字還未說出口，就楞在了原地。
黑板前站著昨天看臺上的那個男生。
男生高瘦挺拔，雙手輕輕撐在講臺上，左手手腕上戴了一塊手表。
“以上就是我的基本情況，希望在接下來的兩年裏，能和大家相互幫助，共同進步。”
唐葵只聽見了這最後一句，他說完後，全班都爆發出了激烈的掌聲。
看著他深邃的側臉輪廓，即使他穿著和大家一樣的校服，但他舉手投足之間也透露著一股唐葵從未在同齡人身上感受到的矜貴。
很明顯，有這種感受的不止她一個人，唐葵向教室裏看去，大家臉上都掛著友善又興奮的笑意，就連班長遲到這件稀罕事都沒幾個人關註。
男生微微側身，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她，似乎也楞了一下，隨後禮貌地對她頷首微笑。
唐葵本應該回他一個微笑，但一想到昨晚的夢，眼神就有些無措地飄開了。
她的手指攥緊了書包帶子，指尖都在泛白。
男生走下講臺，數學老師兼班主任老宋指了指第三組中間的空位，對他說道：“顧羽弘，你坐靠窗的空位。”
他旁邊那張沒人的座位是唐葵的。
他們成了同桌。
顧羽弘。
原來他叫顧羽弘。
唐葵在心裏默念了兩遍這個名字。
昨天下午換座位的時候她身邊的位置就空了出來，唐葵知道有新同學要來，沒想到是他。
顧羽弘在座位上坐好，老宋才將目光轉向唐葵。
剛才被震驚和慌亂掩飾掉的羞愧現在又冒了尖，唐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說了聲：“報告。”
這一次，全班同學的目光“唰——”的一下跑到了她身上。
上學十餘年第一次遲到，還是在這樣的情景下，唐葵的耳朵尖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老宋的目光透過厚重的眼睛片打量著她，唐葵大錯小錯幾乎都沒犯過，他似乎也在斟酌要怎麽處理這件事。
他把桌上的教案擺正，才清了清嗓子，說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班長遲到也是要罰站的吧？”
唐葵低聲說了句“是”。
在老宋的示意下，唐葵走進了教室，把書包放在座位上，拿起筆記本和書就往教室後面走。
路過前桌，夏星河朝她投來一個安慰的眼神。
她的新同桌正在翻看數學書，沒有擡頭。
身為班長自己卻遲到了，唐葵心中著實羞愧，後來只好強迫自己認真聽課才轉移了註意力。
唐葵站了四十分鐘，整節課都沒辦法做筆記，老宋一走出教室，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新同學來了，班上很多人主動圍上去和他說話，墻壁和顧羽弘的桌子中間擠了不少人。
大家都在聊天，唐葵回到座位似乎沒引起他們的關註。
她戳了戳夏星河的背，問道：“夏夏，能不能給我看一下剛才數學課的筆記？”
夏星河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小葵，你知道我的，聽課和做筆記沒辦法兼顧，等蘇遇整理好之後他會幫我覆印一份，等會兒我跟他說印兩份。”
“算了。”唐葵下意識地說道，“不麻煩蘇遇了，我去問問別人。”
雖然同學好幾年，但她和蘇遇不過是點頭之交。
腦海裏閃過蘇遇那張冷冰冰的臉，夏星河點頭表示理解。
“那等他把筆記給我之後我再借你看？不過得過幾天了，會不會耽誤你覆習功課？”
她隨即又安慰唐葵：“沒關系的，這個班還有誰沒被老宋罰過啊？之前我還被他罵哭了。”
“用我的唄。”一道男聲橫插進來，“我的給你看。”
唐葵下意識扭頭，顧羽弘正好把本子遞給她，他歪了歪頭，示意唐葵拿著。
唐葵的眼睫顫了顫，接過本子，道了聲謝。
她這才發現周圍的人都已經散去了。
“嗷。”夏星河反應過來，“哥，這是唐葵，我們的班長，是超級大學霸哦！”
她俏皮地將尾音拖長。
唐葵被她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依舊忍不住問道：“你們是兄妹？”
夏星河把手肘支在唐葵桌子上，笑著說道：“對呀，顧羽弘是我表哥，由於成長環境的原因，我哥語文不好，老宋讓你倆同桌估計是考慮到了這一點。”
他們班的座位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調整，宋平在安排座位上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致力於同桌之間互相幫助，共同進步。
“哥，小葵的語文可厲害了哦。”夏星河沖顧羽弘眨眨眼睛，“她高一的時候還在校報做過編輯，升高二之後老宋怕影響她學習，就不讓她去了。”
顧羽弘也不扭捏，向唐葵伸出手：“我語文確實不好，以後還請班長多多指教。”
唐葵也伸出手來碰了碰他溫熱的指腹，看著他含著笑意的桃花眼，她突然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幹巴巴地道了句：“應該的。”
“以後你數學以及理科方面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來問我。”顧羽弘拍了拍胸脯，非常自信地保證道，“包教包會。”
“我們小葵可是全能型學霸，你再好好想想自己還有什麽其他價值吧。”
有人在喊她，夏星河沖顧羽弘做了個鬼臉就跑走了。
看著夏星河蹦蹦跳跳跑走的背影，顧羽弘“嘖”了一聲：“鬼馬精靈。”
語氣中透著對妹妹的寵溺。
夏星河離開之後，他們之間似乎也缺少了可以繼續溝通的話題。
唐葵抿了抿唇，翻開了顧羽弘的筆記本，他的字很工整，一筆一畫的衡水體，這倒有些在唐葵的意料之外。
宋平上課節奏快，顧羽弘第一次聽課不但能跟上，筆記還做得很清晰，一旁還標註了課堂上老師沒講到的、可以繼續拓展的點。
只不過……
“是不是不知道這些字母代表什麽？”
顧羽弘湊了過來，一股清冷的木質香縈繞在她的鼻尖。
和他的氣質不太像。
唐葵想。
還不等唐葵回答，顧羽弘就向她解釋道：
“這個代表課後深入挖掘知識點。”
“這個是對這種解題方法的重點標註，之前我做這類題的時候用的另外一種方法，我打算課後再看看有沒有可以改進的地方，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給你看看。”
……
唐葵的視線隨著他指向的地方一路向下，他的手指修長、幹凈，骨節分明。
她的思緒突然間有些飄忽。
一陣刻意的咳嗽聲讓唐葵的身子一抖，她和顧羽弘都下意識地回頭，宋平不知何時進了教室，就站在顧羽弘的身後。
他的視線在他們身上來回打量，帶著些審視的意味。
沒由來的，唐葵心裏一陣緊張。
宋平課間經常會來教室裏巡一圈，這是唐葵頭一回覺得不自在。
顧羽弘在自己的座位上坐正，對他打了聲招呼：“宋老師。”
宋平背手站著，問顧羽弘：“怎麽樣？跟的上嗎？不吃力吧？”
“不吃力，謝謝老師的關心。”
宋平鼻尖動了動，眉頭突然皺了起來：“你這身上是什麽味兒？不會噴了香水吧？”
“洗衣液的味道。”顧羽弘哭笑不得地重覆道，“真是洗衣液的味道。”
宋平點了點頭：“你可別把你以前學校裏的那套帶到這裏來啊。”
……
見沒自己的事兒，唐葵便繼續謄抄筆記。
宋平和顧羽弘聊了幾句便離開了，就在唐葵以為他已經回辦公室的時候，老師走到了她的桌面。
宋平彎下腰問唐葵：“今天怎麽還遲到了？媽媽不在家嗎？”
唐葵家裏的事情宋平是知道的，申請助學金的事情也是他幫忙張羅的。
她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回答老師：“媽媽今天很早就出門了。”
“鬧鐘響了就要及時爬起來啊，這次是上課遲到，以後萬一考試起遲了怎麽辦？以後註意一點。”
說完，他拍了拍唐葵的肩膀就離開了。
唐葵輕輕地咬了咬唇，外班的人總說老宋是如何嚴厲如何可怕，但她知道老宋是一位認真負責的好老師。
老師離開教室之後，夏星河才溜回座位上，她拍了拍胸口：“還好我剛才不在，要不然我估計宋總又要說我上次數學班級周測倒數的事情了。”
唐葵安慰她：“你有進步了，他不會說你的，前幾天我在辦公室還聽見他在跟語文老師誇你呢。”
夏星河雙眼放光，說道：“哇！真的嗎！”
上課鈴響了，她沖唐葵笑了笑，扭頭坐正。
他們的英語老師是一位年輕的女老師，教學有方又很親切，臉上總是掛著笑意。
英語課上氛圍輕松，老宋的數學課迥然不同。
Betty像往常一樣先和他們打了招呼，之後便笑著問道：“聽說班上來了一位之前一直在國外讀書的轉學生？上臺簡單用英語做一個自我介紹好不好？”
顧羽弘走上講臺，唐葵這次終於把她的情況聽全了。
他在國外長大，父母因為工作原因回國，他也跟著回來了。
原來是這樣，唐葵想起之前夏星河說的“由於成長環境的原因”和宋平口中的“別把之前學校裏的那套帶到這裏來”，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聽著他標準流暢的美式英語，Betty樂得合不攏嘴，每年的轉學生都是老師重點關註的對象，這個學生的英語看來不用她操太多心了。
和顧羽弘對了幾輪口語之後，Betty就讓他回到座位上。
“今天輪到哪位做課前朗誦了？”Betty翻了一下花名冊，看向坐在第一排的一位學生，“小胡，準備好了嗎？”
為了鍛煉他們的口語，他們每周都會有固定的兩天進行英文文章或演講的誦讀，順序就是他們的學號。
第一排的男生開玩笑道：“Betty你是不是沒拿到新的花名冊？我的學號已經不是10號了。”
意識到他們在說自己，本來已經走下講臺的顧羽弘腳步一頓。
Betty表情誇張地對小胡說道：“哇，你這是想讓別人臨場發揮嗎？”
話雖如此，Betty還是扭頭轉向顧羽弘，笑瞇瞇地問他：“顧羽弘你可以嗎？隨便朗誦一篇就行，之前有沒有背過詩歌或者演講？”
她指了指講臺中間：“這裏有電腦，如果需要的話可以直接搜。”
顧羽弘落落大方地站定，斂了斂眼中的笑意。
班上突然變得很安靜，唐葵連呼吸都放輕了。
“I paced alone on the road across the filed while the sunset was hiding its last gold like a miser.
The daylight sank deeper and deeper into the darkness， and the widowed land， whose harvest had been reaped， lay silent.
……[1]”
他的聲音介於少年人的清透和成年男人的磁沈之間，輕緩又悠揚。
唐葵每晚睡前必聽的英文每篇朗誦，無論是意境還是聲音，顧羽弘似乎都要比那些人更勝一籌。
完全是脫稿，一首完整的詩篇背下來，他都沒有絲毫停頓。
結束後，大家都送上了掌聲，小胡鼓掌最積極，臉都激動地漲紅了。
Betty也跟著鼓掌，眼中滿是欣賞，她讚揚道：“非常棒，之前背過《新月集》嗎？”
顧羽弘點了點頭，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說道：“其實我也只對第一首最熟。”
這時候陳誠說了句：“就像我們背單詞永遠從abandon開始。”
教室裏的同學們都笑了。
唐葵的嘴角也勾了勾，視線一直不自覺地停留在他的身上。
盡管唐葵從小學開始就待在年級最好的班級裏，但她再次確信，顧羽弘和她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從容、自信、內核強大，合該是一顆耀眼的星辰。
顧羽弘走下講臺，甫一擡頭，唐葵和他的視線就碰在了一起
這回不等唐葵避開，他的眼中就漾起了笑意。
陽光透過窗戶打在他的身上，他的瞳色偏淺，唐葵的心跳滯了兩秒，隨後又過償似地快速跳動。
這節英語課要講前天的當堂測試卷，唐葵把試卷平鋪在兩張桌子的中間。
唐葵內心有種說不出來的忐忑。
這次考試還挺難的，全班的平均分也不到120，唐葵正好135，這個成績雖然還不錯，但她總覺得在顧羽弘面前有些班門弄斧了。
更何況，她在完形填空記錯了一個非常簡單的介詞搭配，唐葵一直記著那道題，之後聽課都有些沒心思。
試卷翻面之後，卷子左邊那道鮮紅的大叉正好落在顧羽弘的眼皮底下，唐葵抿了抿唇，臉頰有些發熱。
顧羽弘抽出一張白紙，寫了很多相關動詞的介詞搭配，對於一些不常見的搭配，他甚至還附上了簡單的例句。
隨後，他用指尖點著A4紙的一角，滑到了唐葵的面前。
唐葵正在做筆記的手顫了一下，紅筆在卷子上拖出一條紅色的、細長的尾巴。
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心裏那塊皺皺巴巴的地方一下子被熨平了。
英語課遇到大課間必拖堂，唐葵平時不覺得難捱，但今天她空蕩蕩胃已經抗議了很多回。
第一次腸鳴的時候唐葵的餘光瞥見顧羽弘做筆記的手頓了頓，她的貝齒咬了咬下唇，只能寄希望於Betty能夠早點下課。
但和往常一樣，Betty只給大家留了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小賣部離他們這棟教學樓很遠，如果現在去買東西的話，很可能趕不上下一節課。
捂著有些抽痛的胃，唐葵陷入了兩難。
“是不是來不及去買吃的東西了？”顧羽弘從書包裏抽出了一袋面包，“我帶了面包，是我爺爺自己烤的，你要不要先墊一下？”
第一次遇到認識第一天就這麽熱情的人，唐葵有點不知所措。
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夏星河也轉過頭來：“對哦，小葵你是不是沒吃早餐？先隨便吃點吧，你上次沒吃早餐就低血糖犯了，給我嚇壞了。”
接受到顧羽弘的眼神，夏星河接過他手裏的面包，說道：“正巧我也餓了，幹脆我們倆分了這袋面包，否則等回去爺爺看到我哥沒吃，我怕他挨打。”
唐葵笑了笑，說道：“謝謝。”
作為班長，這時候她還沒忘記班規：“我們出去吃吧，教室裏不能吃東西。”
她們靠在門外墻上，一人手裏捏著一塊小面包，夏星河感嘆道：“沒想到顧爺爺還會烘焙，手藝還不賴。”
說道這裏，夏星河向唐葵更加詳細地介紹起了顧家的情況。
顧家有公司，早些年顧羽弘爸爸帶著妻兒在國外拓展版圖，只不過老爺子的身體每況愈下，就把兒子召了回來。
顧氏夫婦常駐A市，但顧爺爺年少的時候在Q市生活過很長的一段時間，對這座城市有很深的感情，於是回到了這裏養病，把孫子也帶來了。
夏星河嘴裏含著面包，說話有些含糊不清：“其實我哥就是想脫離他爸媽的掌控，他以前在國外的時候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一個人住的。”
唐葵扭過頭，透過窗戶朝教室裏面看去，顧羽弘正在和其他同學聊天。
才不到半天，他和周圍同學的關系已經很融洽了。
唐葵想起了高一剛開學的時候，她過了近半個學期才和班上每一位同學說上話。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真的很大。
中午放學後，唐葵沒有急著回家，而是將剩下的數學筆記都謄抄完畢，她把本子放回顧羽弘的桌子上，寫了一張便簽條。
她筆尖一頓，加上了一個表情。
【謝謝^ - ^】
*
陳茹婭今天早出晚歸，一整天都不在家，但她給唐葵留了提前做好的飯菜，唐葵中午回家之後把早上的粥熱了一下，就著保溫桶裏的菜簡單應對了一頓。
她將袋子裏的書都拿了出來，才發現練習冊落在了學校裏。
唐葵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覆習了一會兒功課就回到了教室。
每每臨近考試，都會有一小部分同學在食堂解決午飯，以便於中午有充足的時間回教室覆習功課。
半個月前大考剛過，唐葵本以為這個時間點教室裏沒人時，卻意外地看見了顧羽弘。
男生戴著耳機，等唐葵走近之後才發現她。
顧羽弘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記錯下午上課的時間了。”
班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唐葵把書本和文具放到桌上，有些拘謹地重覆了一遍下午上課的時間。
手機不能帶到學校來，顧羽弘的耳機另一端連著MP3，他摘下左邊的耳機，遞給唐葵，問她：“聽歌嗎？”
她今天來這麽早本是為了刷題的，但聽到顧羽弘這麽問，唐葵擱在在練習冊上的手指縮了縮，點了點頭，接過了他手裏的耳機。
“這是Bruno Mars的《Talking to the moon》。”顧羽弘向她介紹道，“他是我最喜歡的歌手。”
之前沒有聽過這個歌手的名字，唐葵認真地記在了心裏。
顧羽弘的話鋒一轉：“其實我們昨天就已經見過了。”
沒想到他也記得，唐葵楞怔了一瞬。
許是看她的臉上有幾秒鐘的空白，顧羽弘提醒她：“你當時在操場上，手裏抱著一堆書往教室走，想起來了嗎？”
“記得。”唐葵忙說，“我有印象。”
顧羽弘笑了笑：“其實我昨天下午就來學校轉了一圈，當時大家在上體育課。”
午後的教室裏，一根耳機線連著男孩和女孩。
教室外偶有學生經過，傳來低聲的嬉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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